♨️由新加坡官方的加密政策引发的思考

写于2022年6月。本文基于作者的独立研究和分析判断，仅供参考，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对于读者使用本文以及由此产生的任何后果，笔者不承担任何责任。

近期新加坡副总理王瑞杰表示，加密资产有潜力改变金融业未来，但同时其属于新兴资产类别，并再次强调了新加坡官方以往的口径，即散户投资者应当避免投资加密货币。

在 Babel Finance 亚洲总部迁至新加坡的近半年时间里，作为加密金融领域重要的机构参与者，我们也一直与监管方沟通，践行合规举措，所以我也就此机会表达下我们的浅见。

A. 加密货币能做什么

加密货币是一类基于密码学技术、分布式账本技术构建、由私人部门发行的基于网络的数字化虚拟资产，因为其性质、用例或结构的差异，在不同情境下又可被称为虚拟资产、加密资产、数字资产等。

随着加密技术的不断演进和批量采用，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其对现实世界的巨大改进推动作用，尤其在金融领域，不仅一个相对开放的加密金融系统正拔地而起，而且对现有的央行数字货币体系、跨境支付结算系统、金融交易市场、数字身份等均提供了潜在的技术支持和空白补充。

截至 2022 年 6 月，全球的加密资产市值已达到 1.26 万亿美元，是新加坡 2021 年 GDP 的近 4 倍。以比特币为代表的加密资产也在试图构建新的抗通胀叙事，有助于形成新的资产类别，成为机构投资组合配置的重要选项。整个加密金融系统也一直在飞速扩张，涵盖了诸多交易所、借贷商、项目开发方、稳定币发行方等要素。

同时，加密金融采用的密码学、区块链技术等也逐渐成为受认可的数字经济时代的底层设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信用秩序。很多国家/地区正在研究或推进的 CBDC，在解决各国支付系统之间的互通性，降低交易成本，提供服务的可得性和可扩展性等方面均发挥了作用。

比如目前全球有超过 17 亿人没有银行账户，而 DeFi 和数字稳定币的需求在近几年里也大幅增加。很显然，正如 a16z 在报告指出的那样，对于那些获取金融服务不足和没有银行账户的人口 (其中有 10 亿人拥有手机) 来说，加密货币为金融包容性提供了一个机会。从这方面来看，加密货币呈现了与传统金融的一种互补而非竞争的特点。

尽管加密经济的广泛影响难以数据化衡量，但相关研究和指标均表明，加密资产领域正以高效便捷的支付体验，无差别的金融服务，在主流金融体系乃至日常商业活动中产生新的积极有益的变化。

当然，随着加密货币与现实经济活动连接越来越紧密，其原生特质也不可避免地对现有金融体系造成了干扰，这一点已经引起了政府部门和从业者的关注。

B. 潜在风险及应对举措

加密货币原生的去中心化、抗审查、匿名性等特点，在其大规模采用过程中，可能与现有主权体系和金融世界产生冲突。

我们认为这种冲突并非是难以调和的，下面逐点探讨。

1、可能影响货币政策效果和金融体系稳定

一种观点认为加密货币支付正被广泛用于商业、金融及经济活动中，由于这些加密货币替代程度的上升，会降低央行货币政策传导力度，对现有金融体系造成混乱。

这种担忧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但需要更精细的分类讨论。

首先，虽然很多加密货币的名称归属于币，但实际上它们并不具备法币的要素属性（具备价值储备功能、提供支付手段、成为记账单位），而是各自协议/项目范畴内的「燃料」、社区治理权等，就像电子游戏里的道具、上市公司的股票一样。这可能也是很多监管者将其定义为资产或证券的原因。

例如比特币虽然其设计初衷作为一种货币使用，但很显然就目前其发展历程来看，已经更多地从一种支付手段向贮藏手段演进，即人们更偏向于将其看成资产而非货币。

另外从已经认可其作为合法支付手段的德国、日本、萨尔瓦多等国家的运行情况来看，比特币的支付应用范围尚小，并未产生巨大冲击，其支付活动更像是一种「以物易物」的基础行为。

此外，稳定币这种与现实生活关联更大的资产则确实可能构成一定风险。由于目前缺乏就稳定币发行和管理的具体规则和披露制度，很多锚定法币或证券的稳定币机制非常不透明。

考虑到其复杂的嵌套锚定关系和准备金的成分，尤其是一些应用广泛的算法稳定币面临着挤兑风险，例如最近爆发的 Terra/UST 事件，其脱钩风险甚至传导了整个加密金融体系，而一些储备金性质的稳定币同样脱离了现有监管框架，同样容易滋生挤兑、无序「超发」等潜在风险，进而干扰到现有支付体系。

2、可能无法有效保护消费者/投资者

第二种观点是加密资产是投机性资产，不应面向零售投资者。

目前包括新加坡、中国香港等在内的很多国家/地区都要求这些产品不应面向零售投资者，展开来说，其主要的原因大致可以归结为：

· 散户投资者的专业投资经验相对欠缺，风险承受能力差，高波动可能使投资收益无法保持平衡，进而影响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 加密金融市场尚未完全得到有效监管，许多服务商缺乏稳健的操作、完备的治理和标准的风险管理体系，投资者可能面临网络攻击、隐私泄露、数据被挪用等不可控风险。

· 加密金融市场具有类别认定模糊性、价值流动的跨越国界特性，投资者教育和权益保护机制尚不完善。

在该方面，Babel Finance 认为高波动的加密市场并不适合普通投资者参与，而即便对机构投资者也应当有一定的风险评估和门槛要求，所以 Babel Finance 仅面向部分合格的机构投资者，不对散户开放。

3、潜在的违法犯罪风险

还有很多加密批评者指出，加密金融市场无序混乱，容易发生各种金融犯罪活动，比如洗钱、恐怖融资、逃税、诈骗、资产盗取、市场操纵/内幕交易等。

必须承认，一些犯罪活动是基于加密金融的匿名性、无边界、私钥自控等特性产生的，但这并不表示就无法应对。

即便是在现有金融体系下，一些金融犯罪活动也是屡有爆发，而现有的金融风险防范方案同样可以运用到加密金融市场上，另外区块链网络的公开性、可追溯性等同样可以用于甄别分析潜在的犯罪行迹。

同样拿 Babel Finance 举例，我们雇佣了经验丰富的合规官和律师制定了符合本地监管诉求的方案，与 WorldCheck、Chainalysis、Jumio 等服务商合作执行 AML/CTF/Sanctions/PEP 程序，从业务根源上有效预防了犯罪风险的发生。

从长远来看，加密金融市场确实会面临潜在包括金融犯罪在内的各类风险，但这些风险不是仅存在于加密市场的，“不要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扔出去”，我们可以借助各类合规工具、健全风险协调处理机制，一些暴露的风险也会倒逼行业自我更新，从而更好地改善上述风险。

C. 机构是怎样参与的

尽管加密货币市场仍处于早期，但机构化趋势已愈发显著，我们有必要探讨下在大背景下，机构投资者是如何平衡合规要求和投资机会的。

机构投资者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入加密股权市场和公开交易市场，将其纳入资产负债表。据 Fidelity 多年来的调查报告显示，全球的加密资产机构投资者比在 2019 年仅占 22%，到 2020 年这一数字攀升至 36%，而 2021 年则显示 71%的受访者计划配置数字资产。

我们将视角缩放到亚洲，很多机构已经开始布局加密市场，这客观上有助于推升当地数字化经济进程，促进金融普惠创新和科技发展。但亚洲市场仍面临一些挑战，这主要表现为：

· 一些机构对加密资产正处于认知了解阶段

· 机构级的配套基础设施尚不成熟

· 合规监管的法律框架有待进一步明确

如果说前两项挑战可以伴随加密资产类别的成熟而逐渐消弭，那最后一项则并非行业本身所能左右得了。

相较于欧美地区，亚洲的加密合规渠道相对稀少，本地的机构投资者还不能像传统机构那样获得完善配套的法律支持、技术设施和运行标准。

而据我们估计，目前大部分机构在该领域的投资占组合的比例普遍控制在 2%以内，仍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但令人欣喜的是，有别于诸多亚洲新兴经济体对加密行业的保守倾向，新加坡采取了开放包容、审慎有序的政策，这将极大改善目前的行业瓶颈，并巩固新加坡的国际金融枢纽地位。

据资料显示，截至 2022 年 6 月，设立在新加坡的加密风险投资机构已超 120 家，加密对冲基金超 40 家，占新加坡金融科技公司数量的 19%，这里汇聚了 Huobi、KuCoin、Amber Group、Babel Finance、QCP Capital、Fintonia Group 等大批加密机构。

未来可以预见的是，在审慎监管的前提下，得益于新加坡成熟的财富管理产业基础和科技金融创新环境，加密金融行业的介入无疑将使新加坡继续巩固其在金融领域的国际竞争优势，在交易、上市、代币化和托管等监管方面，为其它亚洲国家/地区提供良好的借鉴和示范作用。

D. 结语

任何新的事物都有两面性，印刷术、纸钞、蒸汽机、互联网等这些事物在刚出现的时候，就遭受了非议和批评，但人类的伟大之处在于总是能够找到服务于现实世界的方案。今天当我们迎来数字经济时代，加密技术和加密资产同样也处于类似境地，但只要善加引导利用，就能发挥其积极正向的一面。

考虑到这一新兴领域诸多的潜在机遇和风险，我们认为在维护金融稳定和消费者权益的前提下，给予行业一定的活动边界和容错机会，即秉持发展的眼光，允许创新，明确监管，审慎引导，渐次开放，应当成为相关参与者的共识。

最后，近几年的发展趋势表明加密行业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容错韧性，尽管近期爆发了一些令人担忧的事件，但在监管者、从业者等多方协调努力下，该行业将去芜存菁、自我迭代，有望在现代金融体系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在这个征程中，各类合规机构将先行发挥积极作用。